第七十六章
皮肤表层不知道是碳化还是沾满了混杂着黑色油脂或者其他灰烬的漆黑，在每个人的脸上涌动然后凝固，就像是沉浸了尸体的沼泽。
无数焦黑的居民，或许是无家可归，或许是单纯被人潮裹挟着前往城市中央的要塞城堡，卫兵低沉不语，焦黑的皮甲和黑红色的双手颤抖着握着长矛，队长的胸甲上满是黑色和红色的手印。
天色已然破晓，夹杂着不断的余火，将天空染上不详的颜色。
椎名子云从窗户看着乌泱泱的围绕着堡垒的人头，食指哒哒哒的敲着窗台。
“怎么了？”琳空睁开了双眼，扭了一下坐了一整晚而有些落枕的脖子，在已经知道有刺客的情况下想要安稳的睡着还是有些困难，不过辛好，他已经习惯了。
“虽然我知道这是因为这里的房屋主要以转世结构为主的原因，但是一直烧到早上火势还没有减弱真是太过于···”
“确实，但是更加重要的是，卫兵的数量。”
不管是被偷偷解决掉了，还是临阵脱逃，都不是什么好消息，过了一整夜，发生了大量的袭击和火灾，要么对这些麻木了，要么就是撑不住精神了。
琳空看着努力维持秩序的卫兵，暗自啧了一下。
近卫队在椎名子云的武力震慑下心中逃跑的想法轻了不少，但是这个城市另一半平时驻扎在各个屯所的卫兵可不会这么想，虽然椎名子云是目前在宫廷内残留下的职位最高的人，但是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宫廷医师罢了。
诺森帝国不知道要玩什么花样，但是似乎椎名子云对于自己的实力···或者说依仗。
“准备一下吧，不用担心太多，别忘了我们现在利益相通。”椎名子云拍了拍琳空的肩膀。
琳空长叹一声，披上大衣，推开木门，闻着令人喘不动气的烟气，沿着栈道走到城墙上。
驻守在城墙上的卫兵愣了一下，然后侧过身，微微行礼让开通路。
毕竟是奥特兰特的儿子，从名义上他已经继承了奥特兰特的一切，至少···在下一次领主集会开始前不会有任何变化。
更何况现在他还和整个堡垒里目前已知的最高战斗力达成了不知道什么合约，获取了支持，不过不管是什么合约，都与自己这个无名小卒无关就是了。
城墙下熙熙攘攘的人潮排着队等待着补给，用木屑粉和麦糠混在一起煮熟的稀粥，至少能吃。
维持秩序的卫兵握在手中的长戟上已经开始凝固的血液告诉了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大教堂的屠杀事件已经飞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秩序或许可以依靠暴力暂时维持，但是没有了牧师，要如何让这些信中的重新平静下来。
更何况被乌鸦啄食而死这种死法，太过诡异了，不知道是人为传播的流言，或者是毫无根据自发的推测已经开始在人群里产生了恐慌。
‘神已经抛弃了这座城市，就连大教堂被亵渎也没有任何反应。’
琳空利用自己的兽耳，每个人的低语和咒骂都清楚的传进其中，混杂在一起宛若无数的蚊蝇在耳边婚飞，虽然这个词应该用在蚂蚁身上就是了。
他不需要全部分清楚，只需要检索关键词就足够了。
‘黑色’‘蛇’‘乌鸦’
突然间，近乎见底的粥锅被打翻，负责供给的卫兵被狠狠的摔倒在地上，然后周围的同事立刻用长戟把闹事的“暴徒”推走，自然，锋利的长戟刀锋留下了一片片血迹，刚刚开始凝固的血液凝块有淋上了一层新鲜的材料。
琳空站在城墙上，俯视着混乱的人群，将旁边卫兵的长戟夺过，照着砖墙的顶端就是一拽，清脆的碰撞声却是向洪钟一样扩散出了那个音色不应有的厚重。
卫兵有些吃痛的揉着自己的手腕，有些惊讶的看着胳膊还没有自己一半粗壮的琳空，就是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小家伙，自己在力量上的比拼输了，在战场上磨练出的基本习惯，时刻紧握着武器，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本能的用最大力气握住武器却也阻拦不住。
“肃静！”琳空俯视着被吸引了注意力向上抬头的卫兵和趴在地上的暴民。“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家伙想要抢更多的食物。”卫兵抬起头应了一声，虽然他不认识琳空，但是从刚才那一声撞击来看，自己是惹不起他的。
“一碗木头渣你要二十元，你们怎么不去抢啊！”趴在地上的人坐起身来，捂住不断渗血的伤口，急红了眼的大吼着，而旁边卫兵则是立刻握住长戟指着他，“还有你，卖【消音】的站街货，以为有点关系就可以站在那装大尾巴狼了吗！像你这样的货，我想要多少都能···”
琳空听闻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着重新站起来的卫兵，“你，上来。”
“是···”卫兵听闻把自己皮甲上的泥土拍了拍，然而湿润的淤泥站在上面一动不动，于是只能任凭这些污迹残留着，然后走向了被拒马阵守卫的大门。
琳空转身看着一瘸一拐的爬上城墙的卫兵，随意的将长戟甩了个枪花，长戟的刀锋从卫兵的身边擦过，划破他身上的皮甲和内衬衣物，露出下面红黑色渗出红黄组织液的皮肤。
“烧伤的地方不赶快治好或者直接切去的话，会一直烂到骨头的，顺便，你和他有什么矛盾吗？”琳空蹲下身子，将吓的差点摔下城墙的卫兵像是领小鸡一样领起来然后放下。
“我···”
话还没说完，城墙下又发出了骚乱的声音。
“那个站街的肯定是要把这群条子抢咱们的吞进自己的口袋里！没准那个条子还是她的熟客呢！？”
卫兵听闻激动的挣扎想要过去，然后被琳空一把按住。
“你有没有违规收钱？这是救济灾民的粮食，法律上可是不允许这种小动作的。”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没关系，你身上总共没带着二十块钱，”琳空掂着一个钱袋，然后把钱袋放进卫兵的手里。“但是你故意为难他总归是违背了法律，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公报私仇都是不允许的。”
“我没有！而且你有什么权利···”
琳空俯下身子，在卫兵的耳边悄悄的轻语道。
“因为那个家伙是个高利贷商人，葛福磊，住在贝克尔区，这种不会缺钱的家伙竟然会为了二十块而大吵大闹，说出去会伤了脸面的，他这么做要么是这么做有利益，要么确实没有钱了，所有的财产都付之一炬，包括欠条。”
“····”
“痛打落水狗确实是人之常情，但是···你不能依靠着领主赋予你的义务，来做这种事。”
“你到底是谁。”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琳空站起身来，重新回到城垛边上，冷冷的看着下面还在不断吵闹喧哗的男人。
椎名子云走上城墙，看了一眼正在被军医治疗烧伤的卫兵，然后走到琳空的身边。“你认识他？”
“你认识的每一个人，你了解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成为交易的资本，别忘了，奥特兰特可是财政主管，哪怕是黑市，也是要交税的，更别说高利贷这种暴利行业了。”
“但是，‘确实’是他吗？”
“当然，我还没有视力下降到那种地步，虽然，即使他不是，也可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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